桐城张氏勺园思酌

昨日，读到族兄、原桐城市博物馆馆长张泽国先生新作《漫话海门厅》，颇受启发。归乡数年，我对城中张氏勺园的历史也较关注，就此写下几点思考，权充续貂之笔。

关于延陵巷的那处“海门厅”，泽国兄认为是张氏勺园的遗存，属于亭阁类建筑。翻阅桐城清河张氏家族历史文献可以发现，九世祖张杰继承勺园“复理旧业”之后，进行过多次扩建，规模渐盛。勺园中曾建有多座亭阁或廊轩类建筑。这在张英的诗作中多次出现，足以见证。

诗之一《三兄勺园新阁落成感念故园二首》：“竹中新构屋，客过喜淹留。荷响凉初动，山晴雨欲收。雪飞偏绕树，月满正当楼。此际方干辈，狂吟最上头。”“方塘秋涨阔，逸兴似沧溟。室有仙灵气，云依树杪亭。岸蓉临水白，园橘避霜青。当我成诗日，黄花正满庭。”

诗之二《忆家山诗十首之一勺园》：“勺园风景重相思，有梦先归春草池。里巷过从兄弟乐，园林佳胜夏秋时。穿阶新笋生何地，拂槛名花发几枝。最是石堤临水处，远心长绾绿杨丝。”

诗之三《勺园牡丹甚盛三兄新作小轩对之》：“城南方塘净如练，密卉疏筠列芳茜。主人旧种洛阳花，百朵春深压山县。近添幽馆对芳丛，曲径朱栏藏宛转。此花夙昔性所耽，六度春风不相见。闻道年来色转奇，绡堆绣簇霞千片。香风粉腻杨妃脂，露华红湿西施面。朵朵葳蕤赤玉盘，枝枝摇曳锦团扇。吴门先生浮大白，细把微吟足欢宴。寄语春风作意妍，明年一倍增娇茜。不分天涯作客人，归心输与双梁燕。”

诗之四《忆兄弟五首之三》：“城隅临水阁，一夜芰荷开。文鲤衔书至，幽禽唤客来。露华芳草径，雪藕晚凉杯。澄对轩中事，游人最溯洄。”诗末张英自注：澄对轩在勺园中。

诗之五《忆家山诗十首之二澄对轩》：“西南别业傍城隈，澄对轩中首重回。碧柳影从冰簟拂，白莲花抱水亭开。微波似织凉初起，隔岸如丝雨欲来。浊酒一樽诗一卷，知君梦不到尘埃。”

最值得一提的是，在张杰五十寿辰时，张英寄诗致贺，诗中更详细的记述三兄张杰经营勺园的始末。“秋风秣陵船，江路多艰危。季弟偶见收，吾兄还数奇。数奇不复叹，归来理东菑。横塘绕荷芰，小阁对沦漪。众芳密如箐，一岁皆花时。琅琅听书声，可以长自怡。园林艳榴火，樱笋堆花瓷。修林叫白鹤，深绿映黄鹂。一觞复一咏，文采发新诗。叩门皆旧友，高谈无愧辞。况乃远兵革，闾巷犹恬熙。”

张杰的堂弟张茂稷也有一首《同饮三兄勺园》，“花期使客闻，腊屐响朝曛。雨绿池初合，苔青草未分。短墙依鹤影，修竹乱鸦群。领略茶香处，窗纱一穗云。”

从张英的诗中不难看到，勺园的营造极为精巧，遍植花木，且以水景为最佳，建有多处庭轩亭阁。反观“海门厅”遗存建筑物，“兀自三楹，四方不靠”，或许原本就是一处临水静轩。当然，古人常用轩字统称以轩敞为特色的亭阁台榭，该建筑最初形态很难考证，加之历经损害修复，外貌风格有所变化，也是在所难免。

（勺园位置如图所示，与延陵巷、扬子巷均相接近。）

至于“勺园”之名的来由，我以为可能是取“一勺之水”之意，言其微小且平常，系园林主人自谦之辞。古人建园取勺园之名者较多，最著名者当属明末书画大家米万钟，万历年间建于北京，以小巧幽雅称绝，明朝诗人多有歌咏。其故址位于北京大学校园内，现仍用作地名。其他如杭州、福州等地亦有勺园，皆为当地名胜景致。

旧时张氏勺园面积之广，百年之后已难寻证迹。泽国兄认为，清末方氏所购得，仅为勺园一小部分，实在不假。张杰后裔居住在勺园其他部分的大有人在，例如我的家族就属张杰一支，张廷珖为直系十世祖，世代居住在羊（扬）子巷内（今西大街停车场），直至解放初。据父辈传称，祖宅后面拥有一处小花园，其中水池、假山俱为旧物，从空间距离上看，也可能曾是勺园的一部分。

（1948年，祖父于扬子巷宅后花园留影。）

张王孙（泽若）癸卯年伏暑中记于桐城北郊